中国的文化主流到底是什么？

中国的文化主流到底是什么？

中华传统文化不是单一的。前几年热了一阵复兴中华传统文化，许多人就大谈儒学，似乎中国的传统文化就是儒家文化似的。其实并不是这么简单。林语堂就认为中国文人在朝信奉儒家，在野信奉道家。这已经有两家了。鲁迅还发现中国老百姓信奉的是水浒三国，离儒家甚远。还有学者认为，伴随毛泽东一生打天下的不是马列的书，而是小说水浒传。这些都说明，中华传统文化不属于一家，不是一个颜色，是由多种成分构成的。

当然，儒家文化是中国官方提倡的正统文化，就像现在马克思主义是官方正统文化一样。但是官方提倡的与实际实行的，在中国历来是两码事。就拿过去官方提倡儒家文化来说，官方自己就从来没有实行过。真正实行的是法家秦制，一种暴力专制文化。这是中国古代官方统治的内核，属于国家机密，从来不外传。而对外宣传的则是主张仁政和顺服的儒家文化。

中国除了法家和儒家，影响比较大的还有道家与佛家，遍布中国各地道家道观与佛家寺院就是证明。看起来法儒道佛构成了中华传统文化的主要成分。记得冯友兰先生写中国哲学史也是主要从这几个方面，探讨中国人的精神世界的。

但是阅读历史，有时候发现一些历史人物和历史人群，跟上述这些文化都不合拍，例如唐朝末年的朱温，出身贫苦，先参加黄巢农民起义军，然后背叛起义军，接受唐朝廷诏安，后来又背叛朝廷，把唐朝葬送，建立了朱家自己的后梁王朝。朱温不讲道德，反复背叛，建立自家天下，是为儒法佛道所不齿的行为。那么朱温信奉的是什么哲学，属于什么文化？其实早在楚汉争霸时代，就可以在刘邦身上看到朱温的影子。朱温之后，朱元璋，张献忠，洪秀全，张作霖等等，都可以看到朱温的影子。

毛泽东曾说，中国只有地主阶级有文化，农民阶级没有文化。其实没有文化也是一种文化。文化不仅仅指的是识字，不识字有不识字的文化。以往的文化研究者，只是对书面文化进行研究，但是似乎忽视了非书面的文化。而中国多数文盲农民之间，有一种代代口头相传的文化，这才是中华文化的真正的主流。近来许多学人注意到了这个历史现象，也许最早写成专著的是王学泰先生的《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李慎之先生生前还为这本书写了序言，高度地评价为这是发现了另一个中国。可惜我还没有找到原书，只能从网上看一些摘录和书评。对所介绍的该书主要观点，我是深表赞同的。

我认为游民文化核心思想就是：求翻身，不则手段，做人上人。我们可以从乞丐，土匪，恶霸，军阀，汉奸，投机政客等人物身上发现典型的流民文化，为了翻身，什么不要脸的事情，多么残酷的事情，他们都可以做出来。近代中国历史上太平天国，义和团，都是典型的流民运动。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中国的底层社会文化变得如此龌龊呢？我认为一是中国的自然灾难太深重，在饿死与道德之间，人们选择求生。另外一个原因是中国缺少一个基督教那样关注社会劝人为善的社会底层宗教。佛教和道教也劝人为善，但是消极避世。儒家入世，关注社会，但是儒家不面对社会底层，而是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君王。基督教教士时刻准备奔赴穷乡僻壤传道。而儒生们时刻准备奔赴京城赶考，盼望金榜题名。所以在中国的文盲群落中，形成了大片的道德教育的空白，泛滥着最原始最野蛮的暴力法则和机会主义法则。

这种游民文化诞生于社会底层，但是影响于社会各个阶层。文化与出身没有必然联系。底层的老百姓的并非各个都是暴徒，上层的绅士并非各个都是君子。善良的百姓有千千万，恶劣的绅士也有数不清。但是流民文化最易于被下层人士所接受，成为造反翻身的精神支柱。而且这种游民文化，在现代还可以轻松与人民民主主义，阶级斗争等等西方激进主义思想相结合，伪装成新思想新主义，毫不留情地排斥儒法佛道传统文化，和西方基督教文化。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依旧是中国的文化主流，令人担心。[2006-9-19]

谈中国官僚文化

谈中国官僚文化
在古代西方，国王与平民之间，夹着一层以血缘为纽带的贵族阶层。而在古代中国，皇帝与平民之间，夹着一层以文化为纽带的官僚阶层。这个官僚阶层起始于秦汉，成熟于唐宋，瓦解于当今。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在《大地母亲》一书论述中国古代文明的时候，曾指出过中国官僚阶层为自己谋利益的特殊性。建国以来，中国的历史研究过分强调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矛盾，而忽视了中国官僚这一阶层的特殊作用。其实，认识中国官僚阶层与官僚文化，是认识中国历史的一把钥匙。
中国的官僚阶层是中国国土幅员辽阔加上大一统中央集权制度的产物。之所以走向大一统，有地理上的原因，也有官僚文化的反作用。大一统的中央集权需要一个庞大的官僚系统来维持运作，上至帝国宰相，下至官道驿站长，臃臃肿肿，形成了一个温饱有保障的社会阶层。这是这个阶层的特权化的一面。
自秦汉以来，历代最高统治者为了防止官僚阶层演变为贵族阶层，创造了科举制和诏安制两大政治发明，向民间敞开了做官的大门，把民间文武两界精英分子，笼络进这个队伍。于是致使中国的官僚阶层具有很大的流动性。部长的儿子未必是部长，军长的儿子未必是军长。穷人的孩子读书报考，或者造反诏安，都有可能一步登天，变寒门为官宦。反过来，官宦人家也能迅速变为寒门。官僚阶层与平民之间的相互流动性，让平民变官宦，官宦变平民的观念深入民心，做官不仅是中国人的理想，而且也能变为现实。做官是人生最高境界，用儒家文雅的话来说，就是治国平天下。直到今天，做官当领导依旧是多数中国人的共识，即使很多人打着民主的旗号，心里想的无非还是做官。这就是中国独特的官僚文化。
中国官僚阶层的流动性，使这个阶层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因此刺激了一部分意识薄弱分子和投机分子的贪婪性。贪官层出不穷，是中国历代官场的顽症，成为瓦解中央朝廷统治的蛀虫。同时中国官僚阶层的流动性，也使得这个阶层的成员在民间没有权威性。民间认为官僚不过是民间的幸运者，是民间的嫉妒对象。凡是当官的，没有不招百姓嫉恨的。这是中国官僚文化的另一面。正因为中国民间对官僚阶层的天生不尊重，所以民间对官僚的贪污特别不能原谅，找机会就反抗。而朝廷为了平息民愤，就不断对吏治进行反贪整顿。整顿加剧了官场的流动性，更刺激了贪婪性。于是越整顿越贪，越贪越整顿，最后走向崩溃，改朝换代。回顾中国历史上的改朝换代，大都是从反对贪官开始的，最后才演变为推翻皇帝。
为什么千军万马非要走当官这座独木桥？因为中国过去的历史告诉人们，只有当官才能发财。不当官，或者家人亲戚好友当中没有官，发财很困难，甚至基本不可能。这种现象不仅过去是这样，即便在今天的中国，还有一些地方是这样。中国的商人阶层始终没有独立地发展起来。中国的商人当宰相，2千年前到秦朝的吕不韦，就成为绝唱，从此商人被排斥在官场之外。在官僚阶层与商人的较量中，官僚阶层掌握着权力和道德制高点，屡战屡胜。中国官僚阶层的主流是天生的国家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西方来的马克思列宁学说对他们一点就通。而中国的商人只能成为官僚阶层的附庸，小心翼翼地收买和腐蚀他们在官僚阶层中的老爷。他们在被征收为国有，与通过贿赂适度生存之间，不得不选择后者。所以中国的商人喜欢行贿，是中国官僚文化的另外一个侧面。
中国官僚文化对中国的历史影响是深刻的。就连近代平民革命领袖毛泽东也不能超脱。原本毛泽东领导的平民革命，建立了一个平分土地，保护工商的民主主义纲领。这样才获得了中国大多数人民的支持，推翻了国民党的官僚阶层统治。但是建国之后不久，迅速形成了一个新的官僚阶层，这批双手空空的新官僚，强烈地呼吁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在农村，他们收了农民土地，在城市，他们收了市民的工厂，商店，和作坊。这批新官僚阶层为自己谋私利的愿望，与毛泽东的空想社会主义不谋而合，这时候他们紧紧团结在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为了保护自己的官僚阶层利益，击退了右派知识分子的批评。但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事实从基层反映上来，提醒毛泽东他理想的共产党人正在蜕变为他痛恨的官僚阶层，任何触动他们利益的政策，都遭到了他们的抵制。于是毛泽东发动了文革运动。文革运动的目标是官僚阶层，而地富反坏右分子不过是陪绑。
但是这场运动很失败，演变成一场浩劫。毛泽东没有摆脱官僚文化的影响，仍然在老圈子里打转。他一方面用变相的造反招安方式来加强官僚阶层的流动性，另一方面，又用所谓一元化领导的方式，使权力空前绝后的高度集中，使得新官僚阶层在社会的主导作用更加突出。官僚化渗透进各行各业。行政级别成为那个时代人们奋斗的目标。没有约束的权力导致腐败，这一点实际上在毛泽东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显现。走后门，搞特殊化，成为文革后期人们议论的重点。这预告了文革的失败。想必毛主席老人家已有察觉，在失望中离开人间。
毛泽东去世后，邓小平修改了毛泽东的路线，进行经济体制改革。回顾30年来的改革，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这就是先把经济权力分散给人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场政治体制改革。这是中国自清末民初新政以来，进行的第二次向现代化转轨的改革，方向是正确的。在江泽民先生的推动下，保护私有财产写进宪法，允许民营企业主入党，都预示着中国平民开始向官僚阶层告别。拿当代中国官僚阶层与毛泽东时代的官僚阶层相比，权力还有不少，但是已经少了许多。在当今中国，经商已经跟从政一样光荣。但是改革的过程，也出现了许多严重问题，那就是许多官僚利用手中的权力把自己向商人阶层转变，出现了一批轻松致富的人物，引起人们严重的不满。对此，有待于进行公平方面的制度改进，而不能成为倒退到毛泽东时代的借口。
主张回到毛泽东时代，看似道德高尚，其实是一种变相官僚文化的表现。他们主张把全社会的权力重新集中在清官的手里，这是不可能的，是一种空想。这种主张跟改革过程中混水摸鱼，化公为私的腐败分子一样反动，是官僚文化的代表。中国今后正确的选择是，不仅要在经济上把权力还给人民，而且要在一切方面，把权力还给人民。让官僚阶层彻底瓦解，让当官变成一个名叫公务员的职业，让每一个中国人都成为平等自由竞争，热爱他人关心社会的好公民。[2006-9-14]

北洋民国味道

北洋民国味道

记得小时候去照相馆照相，要扣好了中山装的领子，胸前别好了毛主席像章，手捧着红宝书，两眼要炯炯有神，对革命前途充满信心的样子，然后咔嚓一声照下来。可惜我的那些照片丢失了。但是看到别人在那个时代照的照片，都是同一个样子。现在看这些老照片，感觉到一股浓厚的时代气息，是六十年代与七十年代之交，哪个年代的味道。

每个特殊的年代都有特殊的味道。近一个世纪以来，中国经历了清末，北洋民国时期，国民党民国前期，抗战时期，国民党民国后期，解放初期，大跃进时间，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文革时期，改革初期，风波时期，改革后期直到现在。

在这一系列的历史时期中，我最不喜欢的是文革时期。我不谈论文革的功过，只是觉得那个时代的中国人太单调。全国人民不分男女都穿一样的衣服，只有蓝色，绿色两种颜色。当然还有灰色，但那是毛主席周总理等高级干部穿的，普通人不敢穿灰色。文革时代不仅衣服单调，颜色单调，人也单调。人被分成人民和敌人两大阵营，人民内部是工农商学兵，干部与群众。阶级敌人分地富发坏右，外加美帝和苏修。

比较丰富的是三十年代，也就是国民党民国前期。中国人，外国人，政客，军阀，土匪，黑社会，妓女，交际花，自由作家，无党派记者，左翼文人，工会领袖，资本家，地主，贫农，共产党地下党，红军根据地，中央军，杂牌军，外加日本鬼子。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不过那个年代虽然人物丰富，但是你可以感觉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的尖锐对立，一场阶级决斗和民族决斗正迫在眉睫，让人心情沉重。

而最让我喜欢品位的是北洋民国时代，主要是从慈禧太后驾崩辛亥革命开始，到吴佩孚枪杀维权律师施洋和工人领袖林祥谦为止。开枪之前是中国历史上一段比较温和幽默的时期。之后，则进入了你死我活的阶级对抗民族对抗的历史时期，越来越沉重和血腥。

北洋民国时代也是中国历史上经济发展较快的一个时期。过去讲经济史，说这是因为帝国主义进行第一次世纪大战，无暇东顾，所以中国得以发展。这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不应该忘记，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专制集权的统治，在某些方面解放了生产力，从而得以发展。除了经济发展较快，文化方面也是中国历史最开放的时期。新闻出版相对自由。左中右各派观点，包括马克思主义都可以公开自由传播。共产党被非法化，那是一九二七年以后的事情。那时北洋民国时代已经结束，进入国民党民国时代。除了经济文化之外，北洋民国时代的生活方式也是丰富多彩，新旧中西，交相辉映。拿男子服装来说，有穿马褂的，有穿中山装的，也有穿西装的。女子的服装更是丰富多彩。到了国民党民国后期，穿马褂的已经很少了。到了文革时代，中国人已经没有人敢穿西装了。

北洋民国时代社会矛盾还不那么尖锐，或者说没有被人挑逗尖锐。有什么事情大家都好商量。即使各派军阀动了刀枪，最后还都给对方一个活路，不搞迫害，颇有侠义古风。最有趣儿的是军阀曹锟，重兵在手，北京被他踩在脚下。他完全可以效法袁世凯的先例把国会解散，在北京称王称霸。但是老曹还要恢复什么法统，要通过国会合法选举他做大总统。而更可爱的是，那些国会议员并不是举手的机器，个个自以为是，并不把手拿枪杆子的曹大帅放在眼里，未必愿意投老曹的票。害得老曹不得不动用大量金钱来贿络这些国会议员。最后贿选的丑闻被新闻界揭发出来，给别的军阀推翻老曹，提供了把柄。

看看那个时代的中国人，似乎有更多的自我，更多的个性，更多的色彩。这大概就是北洋民国时代的味道吧。[2006-1-16]

儒教文化与野蛮自由主义

晚清的时候，中国出现了两次大规模的反政府武装运动，一次是天平天国，一次是辛亥革命。两次运动之间还有一次义和团运动，但是义和团运动“扶清灭洋”，不反政府只反洋人，不能算作反政府运动。对两次反政府武装运动，清朝政府自然要镇压。开始都是满族自家人出马，后来发现他们都是戏台上的大将，实战中的窝囊废，只好换上汉族将领，把危险的军权交给他们。第一次镇压，汉族统帅曾国藩得胜之后，把军权奉还。第二次镇压，是否能够取胜未知，汉族统帅袁世凯利用辛亥革命逼迫满清皇室退位，自己上台当上了大总统。袁世凯并不是辛亥革命运动所主张的共和民主主义的信仰者，他是一个为自家打天下的人。果然，不久他宣布恢复帝制，自己要做皇帝。

当然，曾国藩与袁世凯所处的历史背景有所变化，但是仍然有可以比较的地方。假如曾国藩转而反抗朝廷，未必不能当皇帝，假如袁世凯死心塌地镇压革命，满清朝廷未必垮台。如果比较两个军事统帅的思想背景和道德水平，一定会得出结论，曾国藩一定不会背叛，袁世凯一定不会效忠。曾国藩是一个虔诚固执的儒教徒，在他看来剿灭太平天国，就是捍卫儒家的教义，因此他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信仰。用儒家的话来说，是个君子。而袁世凯是科举考试的落选者，但后来他又意外地在官场成功，因此他从心眼里蔑视和抵制儒家教义，因此他不可能对清王朝效忠。但是袁世凯知道，如果他做了皇帝，儒家对他有用，于是他也支持尊孔。尊孔与称帝两件事，是同时进行的。不过，袁世凯搞垮了清王朝未必是坏事，曾国藩没有推翻清王朝未必是好事。小人办好事，君子办坏事。这种情况，无论在历史大事，还是在家常小事，也是有的。

儒教有一套不平等的，看人下菜碟的道德规范，做儿子的要孝顺老子，做老婆的要服从老公，做臣子的要效忠君王。曾国藩身为臣子，履行了他效忠君王的信条。袁世凯不是儒教徒，但他也不是共和民主的信仰者，我们暂且给他一个称呼叫作反儒教徒。回顾历史，自儒家占精神统治地位以来，处于被统治地位一方，不可能是空白，自然要出现一种反儒的精神。这种精神如果没有科学文明的信仰去引导，势必是原始的，自私的，无拘束的。这跟兴盛于西方的人权主义精神还不同。人权主义精神是建立在平等，不得伤害他人利益的基础上的。而自私的精神，是为了自我，不择手段，无视他人利益，无视任何信仰的。儒教有其保守落后甚至反动的一面，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说所有反对儒教的势力，都是正确的进步的。反儒教的阵营中，有比儒教进步的势力，也有比儒教更反动的势力。

拿袁世凯来说，他是自私的，无信仰，无约束的。他想当皇帝，但是他也不反对并且推动了一些顺应历史潮流的局部改革，说明他没有顽固的保守教条，但是袁世凯推动改革不是出自坚定的进步信念，而是随机应变。为了他的个人利益，他随时取消这些改革。查看一下袁世凯一生的所作所为，一会儿进步，一会儿反动，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反复无常，飘忽不定。就可以看出，他很自由，随心所欲，核心是个人私利。如何称呼这种思想，真是一个费思量的难题。我暂且称呼他为野蛮自由主义吧。

这种野蛮自由主义，上至窃国大盗，下至偷鸡摸狗的草民，在他们身上，都可以找到。最典型的是民国初期那些先贫民，后土匪，最后军阀的那些人。开始是反抗官府，同时也危害百姓，推翻集权专制王朝的时候，他们也是一只革命力量，然而他们利用革命武装运动，培植私人势力，称王称霸，割据一方。他们既不是儒家信徒，也不是共和民主新思想的拥护者。他们小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读书，弄不懂这个主义，那个主义。他们只有一个信念，为打自家天下，能屈能伸，能左能右，能文能武，不择手段，顺我者用，逆我者弃，而不顾任何所谓人间美好的道德思想信念。这种野蛮自由主义没有自己的思想家，也不可能有，完全凭着没有教化的人类自私本能，在实际生活中付诸实践，以打下天下为人生的终极价值。无论是在白社会，还是黑社会，无论是为官从政，还是为民从商，他们以实际行动奉行这种野蛮自由主义。

这样一种无廉耻的思想的出现和泛滥，既有经济上的原因，那就是中国日益残酷的生存竞争环境，也有文化上的原因，那就是儒教对它的反面催生。儒家不像基督教那样，无私地渗透到任何穷乡僻壤百姓家中。儒家讲爱人，只是到己所不欲勿失于人为止，而不主张积极地行动起来，去帮助穷人。儒家讲尊卑贵贱，等级森严，而基督教讲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上帝更热爱穷人，让穷人也有精神依托。这样，在众多的人口的中国，儒教并不像基督教那样普及，接受儒家教育的只能是少数人。而多数人则成了空白。这片空白就是野蛮自由主义生长的土壤。

在儒家还占统治地位的清朝，来到中国的西方人，就发现了中国人道德品质的巨大矛盾。儒家讲究礼，但是很多中国人无礼，儒家讲究诚实，但是很多中国人欺诈，等等等等。这让他们十分困惑。其实，写出书来的东西是思想，没有写出书来的东西，未必不是思想。野蛮自由主义，是中国人精神中的一种潜流。这种潜流，今天依然存在。[2005-9-3]

中国土生的野蛮自由主义

中国是一个文明大国，同时也是一个文盲大国。在新中国成立之前，文盲的比例达到80%。造成众多文盲的原因首先是贫穷，其次儒家文化传统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儒家维护尊卑贵贱的社会等级，虽然儒家劝说君王要爱民，但是儒家本身从来没有象西方基督教那样，采取无私的有组织的向穷人普及文化的实际行动。于是中国形成了一批教化之外的文盲，他们当中大部分间接地接受儒家传统文化影响，成为卑微的良民，然而还有一部分人自发地形成了一种底层反抗性文化，并且反过来影响传统文化。这个历史潜流，往往被人们所忽略。

这种底层文化的主要信条是，为了个人生存和翻身，可以不顾廉耻，不择手段，甚至伤害他人也在所不惜。这是赤裸裸的自私自利主义，或者说是野蛮自由主义。野蛮自由主义是乞丐，流氓，土匪，黑社会，军阀，投机政客信奉的哲学。如果忽视了野蛮自由主义的存在，就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好讲面子的国度有这么多无赖，为什么一个讲仁爱的国度有这么心毒手恨的土匪，为什么一个讲诚信的国度有这么多假冒伪劣的骗子，为什么一个讲忠诚的国度有这么叛徒，为什么一个讲信仰的国度，在每次社会变革运动中有这么多投机分子。

野蛮自由主义是极端自私的。为了自我，不惜伤害他人利益以至生命，不惜伤害公共利益以至卖国。野蛮自由主义是没有信仰的。为了自我，可以打任何信仰的旗号，今天参加革命，明天就可以反革命，今天可以当左派，明天翻脸一变就当右派。野蛮自由主义是破坏性的。无论是物质的，还是文化的，他们都敢于破坏。野蛮自由主义是报复性的。他们来自受压迫的底层，然而极端渴望翻身，做人上人，然后再残酷地压迫别人。他们的人生理想是当大王，最激动他们的口号是打天下。这个天下，可以小到一个码头，也可以大到一个国家。野蛮自由主义是惟我独尊的。为了自我，可以破坏任何束缚他们的法律，主张无政府主义的自由。一旦得到天下，就极其残酷地剥夺别人的自由，建立个人独裁。

野蛮自由主义是专制集权社会，儒家等级观念，和日益恶劣的生存竞争环境，这三个主要因素催化出来的一种反人类思潮。唐朝末年的贫苦农民朱温，先是参加黄巢农民起义军，后来背叛起义军，接受朝廷诏安，导致农民起义失败。后来又背叛朝廷，葬送了腐败的唐王朝，建立了朱家的更为腐败的后梁王朝。朱温是野蛮自由主义的鼻祖。自朱温出现之后，这样的人物，在中国历史上越来越多。小到街头的乞丐帮主，大到窃国民贼袁是凯。

野蛮自由主义与专制集权主义是相生相克的一对兄弟。野蛮自由主义是专制集权主义压迫的出来的对立面，是专制集权主义的反抗者，是社会秩序的破坏者。然而野蛮自由主义一旦得逞，立刻转化为更甚的专制集权主义。野蛮自由主义与人权主义不同。人权主义建立人人平等尊重他人的原则基础上。野蛮自由主义建立在求翻身，做人上人，维持不平等的原则基础上。野蛮自由主义不会导致平等共处，在民间只能导致黑社会统治，在国家只能导致专制集权统治。

如果只是看到儒家文化，而忽略了野蛮自由主义这一反人类文化潜流，就弄不懂中国历史上这么多矛盾现象，这么多怪圈。认识野蛮自由主义，是理解中国历史和现状的一把钥匙。[2005-9-4]

第三者的社会作用

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发生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

一个哈尔滨女人，在她37岁的时候，老公跟她离婚了，爱上了一个年纪更小的。她很痛苦。于是她北京的姐姐把她接到北京，并托当局长的老公给她找工作。

姐姐是个曾经留学苏联的工程师，但是平时穿衣打扮也不讲究，也不化妆，乐离乐特的。妹妹年轻的时候是滑冰运动员，很漂亮。现在离了婚，更注意打扮自己了。局长老公见漂亮的小姨子来了，内心十分高兴，话也多了，眼神也亮了。

姐姐觉的有点不对劲，连忙动员妹妹先回哈尔 滨等消息。等妹妹走了，就对局长老公说，妹妹调动北京的事情你别管了。局长老公说，你这样就不对了，她是你的亲妹妹。姐姐吃醋哭了起来。局长老公就安慰 她，劝说她。说得她相信老公了。过了不久，局长老公利用关系，把小姨子调到北京来了。

妹妹到北京之后，每个星晴天到姐姐家来吃饭。每到这一天，姐姐都十分紧张，早早起来化妆，穿上好看的衣服，不让妹妹把自己比下去。不久妹妹找到了新对象，姐姐姐夫前去祝贺。

姐夫笑着对小姨子说，你再不结婚，你姐姐快疯了。

妹妹跟姐姐说，你看姐夫他挤兑你呢。

姐姐说，他说得是真的。我可体会到面对第三者的困境了。

妹妹哈哈大笑，说，我就是真坏，也不能抢姐夫啊。

姐姐说，你可不知道，你姐夫见到你，眼睛都飞了。

局长老公是个开朗和幽默的人。看见小姨子漂 亮，他也不掩饰。气得老婆不得不改变自己。姐姐发现自己打扮起来还很漂亮，毕竟她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嘛，从此就坚持了下来。这老两口现在都退休了，在北京过 得很好。妹妹后来的老公，听说她姐夫是个局长，所以也从来不敢欺负她。两口子过的也特别逗人。前不久妹妹也退休了。[2005-6-30]

幸福属于德女

从男人角度的来说，从年轻到成熟，对女人的 追求会经过三个阶段，就是美女，才女，德女。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依次经过这三个阶段，有的人是一次到位的，也有的是把顺序搞反了的。我这样排列，只是为了 说明男人对女人认识的三个阶段。反过来女人对男人也大概如此。因为我是男的，而且有点坏，喜欢琢磨女人，所以从男人的角度说女人，对我来说，更乐意一些。

男人年轻的时候，不太懂事，首先喜欢美女， 这也是男人的自然天性。但是人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有思想的动物，要进行思想交流，这个时候发现一些美女傻乎乎的，于是才女就进入视线，当然又美又有才的 女人更好，但是毕竟是少数，在傻美女与不难看的才女之间，有点头脑的男人，就会选择才女。到了这个过程，已经揭开了美女悲剧的序幕了。

再进一步，男人有意识或者是下意识地认识 到，家庭本身是个小社会，如何协调社会内部的关系，光有才还不行，还要有法，有德。法律是由国家掌管的，家庭不能开审判庭。那么日常的家庭内部关系，就需 要道德这个东西来维持与协调。例如婆媳关系，就是家庭中的一个头疼的社会关系。如果没有德，美女也好，才女也好，都处理不好这个关系。但是有德的女人就能 处理好。那么还有夫妻关系，子女关系等等。这就进入了第三个阶段。那就是德女纳入了男人的视线。这也是才女的悲剧开始的时候。

对于德女，有的人是在结婚前意识到的，有的 人是在结婚后认识到的。如果你仔细分析，为了美女闹离婚的，除了那些暴发户，年轻的时候没有机会泡美女，等发了财赶快补回来的之外，一般都是把年老色衰或 者才华咄咄逼人的媳妇给抛弃，总是找些相貌平常，让一般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女人，而再婚。当然也有的美女，进而又才，进而又有德，这样的女人太少了，哪里 有，谁告诉我，我还想再追一追。假如大家有兴趣，可以观察一下自己身边的老太太，幸福的老太太，不是那些仅仅有貌或者仅仅有才的老太太，而是那些有德才貌 兼备，或者有德的老太太。

德是什么东西？德是人类社会推崇的行为准 则，与法律所反对的行为准则，是相辅相成的东西，德也是一种修养，就是说不是天生的，而是后来经过学习，熏陶，甚至灌输，而培养出来的。德提醒女人要如何 行为，该做哪些，不该做哪些，包括很多很细微的东西。例如勤劳，就是一种美德，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讨厌一个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妻子。诚信，也是一种美 德，男人在没有疑心的妻子面前，会感觉很踏实，很放松。宽容，也是一种美德，对男人的小毛病并不是不依不饶。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不喜欢跟母亲一样宽容的妻 子。有人问，对男人有外遇，该不该宽恕？原则地说，这个问题很严重，对于家庭这个小社会来说，跟犯罪差不多。你可以宽恕，也可以不宽恕，根据具体情况来 定。如果妻子认为丈夫有救，自然就会宽恕他。如果认为不可救药，就不宽恕。否则一味地宽恕，那就是愚蠢了。

现在大家议论女人，总是美女，才美，很少有 人提到德女。因为德女最不出众，你无法从外表和简单地言谈话语中了解这个女人是否有德。只能经过适当时间的接触，才可以了解。另外现在关于这方面的教育也 确实比较少了。中国古代很重视女德的教育。最有名的是三从四德。核心思想是把女人当作男人的奴隶。我是坚决反对的。但是反对奴隶道德，并不是反对女人要有 女德。根据平等与民主的社会原则一样，女人也应该有平等与民主这个大原则之下的女德。

平等与过去的所谓三从不一样，要求男女平等。既然谁也不能绝对服从谁，那就需要对话，消除分歧。消除分歧的最好的方法，不是争风头，而是讲道理，达成理解，达成宽容。这个问题也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简单地说，男人绝对不会喜欢总是跟自己抬杠的，蛮不讲理的女人。

三从四德中也不全是糟粕，也有精华，例如 德、言、容、功这四德中，就有合理的精华。；例如容，不是简单地说女人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而是指婉娩之容，意思是女人要有女人的样子，尽量与男人拉开差 别，不要像一个男人婆一样。哪个男人喜欢一个男人一样的老婆呢？女人的这个容，不仅仅是天生的，也是后面培养出来的。中国过去的花道，茶道等等，都跟培养 女人的容有关。可惜中国自己失传了，这些东西被日本学去了。

因为德这个东西，不是天生的，所以就需要后 天不断地学习和培养。国家政权负责掌管法律，那么道德就通过学校，宗教，和某些社会团体来负责起来。西方的基督教里面有大量关于如何处理家庭关系，如何做 个好妻子好丈夫的说教。甚至具体到，告诉你什么时候，要抚摸拥抱孩子，拥抱你的妻子或者丈夫。文革时代的中国，党组织也管道德。名义叫做政治学习，其实你 家夫妻出现吵架，打离婚等问题，党小组长或者支部书记，也来找你谈话，给你劝架，并告诉你革命同志如何互相团结，这也是一种道德说教。如果你丈夫是个反革 命分子，那令当别论，一般来找你谈如何跟他划清界限的。

我说这些不是提倡大家为了家庭幸福去入党或 者去信教。而是说道德这个东西，平时要注意修养。有的女人很会读书，知道从书里学习什么。她们学会了在丈夫事业失意的时候，如何鼓励他，而不是嫌弃他。她 们学会了在丈夫做完饭之后，夸一句说真好吃。她们也学会了，在做爱的时候巧妙而淫荡地夸奖一下丈夫，让丈夫高兴一下，调整呼吸，把做爱做的更长。女德这个 东西是个一下子说不完的东西。但是我反对搞教科书，甲乙丙丁，一二三四，这样容易出现教条主义，把女人弄得枯燥无味。不一定搞什么形式，只要心中记住德这 个概念，经常提醒自己。你就发现，家庭会减少很多冲突，越来越幸福。

有德的女人，换句话说，心眼好，脾气好，懂 事的女人，是男人们最终喜欢的。也是男人最终认为是最好看的。当然再加上才华和美貌，那就更好。反过来，女人对男人的要求也是这样。年轻时候很帅的男人， 如果没有才，没有德，到老一般混得很惨。有才无德的男人，例如缺少宽容精神的有才男人，自高自大，小心眼，看谁都不顺眼，搞得自己很孤独，你说这个人幸福 吗？[2005-6-26]

历史上值得书写的女人

最近网上议论比较多的是木子美，流氓燕，芙 蓉，因为她们大胆地把自己的裸体或者半裸体的照片发表在网上。流氓燕和木子美的文字，我读过几篇，文字很流畅，很优美，不能不说是才女。芙蓉姐姐的文字， 我始终没有找到，只是看了一些照片，应该说并没有脱什么，不只过胸和臀部比一般的女人要大，拍照的时候，又有些夸张。老实地说，她们三人的照片，都不是很 好看，但是也不比普通的女人难看。

网上好比是大街，人来人往，遇到与众不同的人，大家议论一下也是正常的。但是掀起狂涛巨浪般的议论，其中包括很多恶毒的谩骂，就不得不引人思考了。

中国开放初期，外国人上街，经常被围观。现 在想起来，很可笑。但是在当时，却经常发生。因为见得不多，大家感到新奇，所以才围观。因为自己现在住在外面，感觉中国的意识形态环境，总体上依然是比较 封闭的。在德国，真名真姓的女人把自己裸体照片放在网上，相当不少。不少德国人甚至还喜欢到天体露营地，男男女女的，去赤身裸体地度假。我住的这个城市还 有一个巨大的桑那馆，最大的特点，就是进了那里，男男女女一律裸体，混合自由走动。至于报刊上的裸体女人，那就是太多了。但是德国没有人会为这些东西争论 与谩骂个不休。

有人会说，这是德国，不是中国。别着急，我说的意思是，就是这么一个裸体相对自由的社会，并没有混乱，天并没有塌下来。

给我印象很深的有两件事，一个是倒垃圾。菜 叶子和开败了花朵，剪下来的草叶子等等生物垃圾，塑料包装，和杂物是分类来处理的。每家每户都会收到全年的垃圾接受时刻表。塑料装在免费发放的黄色大塑料 袋子里。生物垃圾装在一个黄色的垃圾垃圾桶里。杂物垃圾装在一个黑色的塑料垃圾桶里。下面都有轱辘，到时候推出来。塑料袋很轻，可以用手提领出来。纸张， 也有专门的时间，每家每户都把纸张，主要是大纸盒子和报纸杂志，整理好，用塑料胶带扎好，到时候放在自家门口。玻璃瓶子，也有专门的地方，或者在街头一个 僻静的地方，或者在超市门口。都有回收玻璃瓶子的大容器。而且白色，绿色，赭色，都是分开的。旧鞋，旧衣服，也有专门的地方，分开投放进去。

另外一个事情就是捐助穷人。说不定那天早 晨，你家门口放着一个塑料筐，里面有个塑料袋，袋子上印刷着文字，说如果有可以穿的儿童旧衣服或者不太脏的儿童旧鞋子，愿意捐助出来，请放在塑料袋里，放 在筐内，某某时刻有车来取。没有话，也没有关系。这些物品是捐助给某某东欧国家的贫困灾民的。我注意到很多邻居家门口的筐都装上了东西。当然我也被感动， 心甘情愿地装上了东西。我没有小孩子，只好装上大人的东西。

这些都不是像什么战斗机之类高科技的东西， 并不复杂。我很希望我的家乡，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个样。而不是为了几个裸体女人照片，或者几个讲述自己性爱故事的女人，人们去大惊小怪。中国女人的私人照 片，到底可不可以真名真姓地发表在网上。这不是一个重要问题。我的建议是，可以发，彻底地发，发到大家见怪不怪，把注意力转移到建设真正的精神文明上来。

不管上述提到的几个姐姐也好，妹妹也好，她 们的照片好看也好，不好看也好，我觉得都不应该指责她们什么。木子美们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木子美们多了，我相信大家就不会少见多怪了。我认为木子美们现 在开了一个头，为撕破虚伪封闭短见的意识形态，做出了贡献，她们不一定是道德完美的女人，但注定是历史上值得书写的女人。[2005-6-24]

漫谈南方人北方人

我这里网络速度很慢，所以没有跟上南方人北 方人主持的现场采访。只好看大家的议论，好像谈论了很多问题。看着主持人的名字，我觉得南方人北方人就是一个很好玩的话题。我还记得林语堂在他的《吾国吾 民》一书中谈到过南方人北方人的区别，其中最逗人的一段说，北方人善战，南方人胆小。

中国南方人与北方人的区别确实很大，甚至大 过欧洲北方的德国人与南方的意大利人。德国人吃面，意大利人也吃面。中国北方人吃面，南方人却吃米。光从吃的上面来看，就是好像不是一种动物。我去过湖北 的襄樊，那里人说我们是北方人，吃面，不像武汉人那样吃米。我也去过河南的信阳，那里人说我们是南方人，不像郑州人那样吃面。中国人把吃面还是吃米，当作 南方北方区别的一个特征。

然而并不是所有北方人都吃面。东北有很多地 区喜欢吃大米。据说是受了鲜族的影响。朝鲜半岛位于中国的东北，比郑州要北的多，但是朝鲜人喜欢吃米。朝鲜人的祖先来自中国古代楚国的一个部落，位于江南 一代的楚国是吃大米的，所以朝鲜人吃大米的传统来自古代楚国。日本据说是受了朝鲜的影响。所以更加东北的日本，也喜欢吃大米。

为什么在中国形成了南北方这么不同的饮食习惯，和生活习惯。有很多说法。按照最新的分子生物学，根据对全球人类的DNA测试统计，提出了一条人类起源发展路线，说全世界的人类都拥有一支共同的祖先，270万 年前生活在东非大裂谷的东侧。后来从那里逐步蔓延到世界各地。他们先是渡过了红海，来到了中东，然后分为三路。一路往西，去了欧洲南部。一路往北，去了高 加索地区，第三路沿着南部海岸线到了印度东南亚，然后进入中国南方长江流域。在高加索的一支，又分出两路。一路往西去了欧洲北方。另外一路，通过中亚，进 入中国北方黄河流域。这样，从南方来的一路发现了水稻，北方来的一路从中东带来了小麦。

中国古代，北方的气候比现在好。冷暖适宜， 雨量充沛。所以中国的南方人喜欢往北方靠拢。古代的中东，也不是现在这样高温酷暑沙漠无边，而是四季如春。有一种假说，在多少年前，地球遇到了一个巨大的 灾难。从宇宙来了九颗小行星，围绕着地球运行。这让地球上的人看起来，好像天上有十个太阳。后来这九颗小行星，从天上落下来。掉在海洋中。就像我们看到的 美国那部大灾难电影一样，海水掀起几百米高的巨浪，把大陆淹没。为人类留下了大洪水的记忆。但是还有一个变化，当时人们没有察觉，那就是地球的轴心易位， 这样一来，中东地区被新的地轴重新划分，位置偏南了，天气炎热，干燥。而中国的黄河流域一带则偏北了，天气寒冷了，雨水减少了。于是中国一带的北方人开始 南下了。

东周人，也就是那个被划分为春秋战国两个时 期的那个朝代，基本上是北方人。在周朝的南方还有一个独立的王朝，就是古代楚国。我们说楚国的屈原爱国，就是由此而来。所以有个说法是秦合六国，楚最无 辜，楚有三户，亡秦必楚。后来秦朝暴动，项羽刘邦都是楚国人。秦汉虽然统一了中国，但是吃大米还是吃白面的习俗，统一起来不那么容易。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区 别依旧保留了下来。三国之后的统一王朝是晋朝。但是更北方的也是吃白面的匈奴人，后来攻占了晋朝首都洛阳，于是很多有钱有文化的晋朝人往长江南面跑，建立 了东晋。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永嘉南渡”。这次南渡，给吃大米的南方人带来了北方文化。从此中国的文化中心开始从北方向南方转移。

北方处于文化比较低的吃白面的北方少数民族统治下，延续了3百多年。不过北方的少数民族很虚心地学习汉族文化，把自己逐渐地化为汉族文化人。这不是血缘上的，而是文化上的。北方人向汉文化靠拢，但是政治上分割，依旧会形成文化的差别。我们看大陆与台湾分隔才50多年，就有很大的区别，那么3百 年形成的区别，是相当大的。到了隋唐，中国又统一起来。唐朝的皇帝有突厥人的血统。但是唐朝王室已经是地地道道的汉文化继承者。宋朝的时候，中国又出现了 南北分裂。北方的辽金西夏和最后的元朝，都是吃白面的北方少数民族。蒙古元朝把中国重新统一起来。但是南北方的区别仍然很大。不仅吃饭不一样，住房的样式 也不一样。

明朝朱家老家位于吃米与吃面的交界的地区。 但是有一种说法是，朱家祖先是北方来的回民，大胡子，吃白面，不吃猪肉，女人不裹脚。所以朱元璋的皇后叫马大脚。朱元璋手下的大将有一半是回民。朱元璋因 为要带领数量众多的汉族从蒙古人那里夺取天下，就把自己的回民出身隐瞒了起来。后来做了皇帝，宫里的太监们也喜欢用回民。中国的那个七下西洋的海上远征军 司令太监郑和，就是回民。不过朱元璋却是一个汉文化的继承者。

以后的清朝满族，来自东北，又吃白面又吃大米，是个有南方特点的北方人。不过他们数量不多。没有带多少人下来。大部分集中在北京。今天的纯正的老北京人里面，满族人很多，但是已经忘记祖先的语言，彻底汉文化了。

回顾一下历史，看出北方人真的很善战。男人 善战很可爱，但是女人善战，就很麻烦。所以南方的女人就显得很可爱。南方的男人既然打不过北方男人，只好在其他方面跟北方男人竞争。例如读书做官，经商下 海。实在不行，就往外国跑。跑出去以后，长了见识，又回来闹革命，从广州建立根据地，向北方挺进，进行北伐。这是中国自战国以来，历史上唯一的一次南方主 动攻打北方。这次攻打跟过去不一样。机关枪大炮代替了砍刀梭镖。过去北方人的优势没有了。南方人得胜了。

毛泽东的队伍开始也在北伐军部队中，后来跟蒋介石分道扬镳，在井冈山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来北上去了北方延安。延安这一代的200多万八路军和土八路主要是北方人，跟从井冈山来的3万 多南方红军不同。因为有了北方人的勇猛，加上这支部队掌握了正义，所以抗日战争之后，延安部队向南方人的蒋介石部队发动了反攻。最终取得了胜利。北方人又 神气起来。我以前去广州出差，见到那里的高干子弟都讲北方话，一问才知道，父母都是四野的，从东北一路南下打到广州，留下来的。

今天的中国，城市人口流动很大，很难看出南方人北方人的差别。喜欢吃米饭的不一定是南方人，喜欢吃面包的不一定是北方人。北方的姑娘也有很温柔的。南方的小伙子也有很凶猛的。所以，现代化的中国，南北方的差别，越来越小了。[2005-9-14]

漫谈沿海人与内地人

中国除了吃大米的南方人和吃白面的北方人，还有喜欢做生意的沿海人与本分务农的内地人之区别。中国与世界建立广泛联系之前，沿海属于边疆。封闭的文革时代，一提沿海，还意味着海防前线，那个演马大姐的蔡明就是在电影《海霞》[又名海岛女民兵]中扮演小海霞开始出名的。沿海属于边疆的时代，沿海边疆居民跟西北部边疆的居民，没有什么两样。

中国的文明是从黄河中下游华北大平原发展起来的。大平原的中心，也就是政治中心，文化中心。春秋战国时代，中原人还把东南沿海的吴越人，看作是野蛮人。那时候的沿海人，还是背对着无边的大海，把眼睛盯住中原。

到了汉朝时期，中国对外贸易还主要以陆路为 主，出现了那条著名的丝绸之路。中国的大商人主要还是中原人。据说在汉朝的时候，八百里秦川还是桑树满天下的地方。汉朝崩溃之后，汉民族的三派军阀内战， 虽然最后被晋王朝司马家族统一，但是汉民族大伤元气。不久晋帝国的首都洛阳被匈奴人占领，大批中原人士南下渡过长江，以长江为天险，在南京再立首都，史称 东晋。

东晋南下的那次中原人大迁移，让东南一带的 经济文化赶了上来。首先是沿长江一带出现了荆州，岳阳，汉口，九江，南京这些繁荣的商业城镇。到了隋朝又开掘大运河，沟通南北，长江与运河的交叉路口，出 现了商业大都市扬州。这些地方的人，明显地比内地人会做生意。不过严格地说，他们还是沿江人，不是沿海人。

沿江的内河交通，为航海技术的发展提供了便 利条件。让沿海人也发现了海上不仅有鱼而且还有市场，从唐朝开始，沿海地区逐步形成相当规模的对外贸易。那时已经有专业的中国商人移居东南亚和南亚，号称 自己是唐人。到了宋朝，中国北方领土被野蛮的少数民族占领，宋朝被逼无奈，只好向海外发展。中国那时也有独特的丝绸，瓷器，茶叶，香料等商品向外大量出 口，终于形成了一条海上丝绸之路。从长江口岸，到珠江口岸，形成了一条对外贸易的沿海地带。沿海人与内地人区别明显起来。

既然沿海人喜欢做生意，那么自然随之出现了 为他们说话的精英分子，就像今天不同的阶层都有自己的精英代表人物一样。在处于内地江西的朱熹宣传儒家理学的同时，在沿海的温州地区出现了一个主张“以利 和义，不以义抑利”的永嘉学派。这个学派不赞成重农轻商，主张“通商惠工，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他们的主张比欧洲十五世纪出现的重商主义早三 百年。温州人叶适是这个伟大学派的代表人物。

假如没有后来的西方列强势力侵入中国沿海， 沿海人仍然会跟内地人想的不一样。然而西方人的入侵，为沿海人的商业意识蒙上了一层西方资本主义的色彩。以至沿海人与内地人的区别，大过吃大米的南方人与 吃白面的北方人之区别。近代的中国历史上的内战，甚至可以理解为沿海人与内地人的内战。浙江的老蒋代表沿海人，湖南的老毛代表内地人。内地人占多数，在对 抗中获得胜利，于是内地人按照自己本分务农的想法去治理中国。但是多数人未必代表历史进步的方向。于是出现了文革之后的经济改革。老邓虽然出生在内地的四 川，但是到远洋的西欧留学过几年，脑子已经属于沿海人的脑子，所以他上来以后，按照沿海人做生意搞工业的想法治理国家。中国很快富裕起来。

当然，今天已经是信息社会，交通发达的社 会，过去的地理障碍，今天已经不存在。所以今天的内地人未必保守，沿海人未必开放，越来越都走向多元化，分不出内地与沿海了。不过有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 那就是你走到中国各地，或者走到世界各地，都会发现温州商人的身影，这简直是个奇迹。温州人是永嘉学派的后代。假如中国后来由永嘉学派而不是朱熹理学学派 做统治思想，那中国现在会怎么样呢？ [2005-9-16初稿][2005-10-3修改]

幸亏帕瓦罗蒂不唱中文歌曲

很多人喜欢听帕瓦罗蒂。假如在没有唱片的时代，人们只好去听他的音乐会，但是他并不一定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因此舞台上还有其他歌唱家的演出空间。那个时代，世界上有一群歌唱家，而不是一两个。

工业时代发明了唱片这样逼真的艺术复制技 术，每个人都可以在家欣赏帕瓦罗蒂。这样一来，其他艺术家的空间就小了。其实他们并不比帕瓦罗蒂差多少，有些人甚至唱得比他还好。但是帕瓦罗蒂先占领了这 个艺术霸权，而众多的外行听众，也没有工夫去分辨谁唱得比帕瓦罗蒂更好，只是人云亦云地跟着潮流，追捧帕瓦罗蒂。于是一两个艺术家，支配绝大多数听众。帕 瓦罗蒂成了富豪，而另外那些艺术家失了业。

幸亏帕瓦罗蒂不唱中文流行歌曲，否则不知道 哪位中国歌星要失业。但是中文流行歌曲领域，同样存在这个问题。我认识北京的一个录音师，他说，当年比韦唯毛阿敏唱歌唱得好的人，有的是。但是音像公司宁 愿出版已经出名的韦唯毛阿敏，因为好卖，不到了她们唱不了的时候，绝不会放弃她们。于是生活在韦唯毛阿敏同时代的其他歌唱家们，就算倒了霉。他们依旧过着 普通人的生活，而韦唯毛阿敏却发了大财。

现代复制技术，传媒技术，制造了一批歌星影星，但是也埋没了一大批艺术家，说来也很残酷，很不公道。但是能看清楚这个问题的人，并不多。很多人盲目崇拜这些歌星影星，认为他们如何的天才。而有的歌星影星也晕乎乎地得意忘形起来。以为他们真的是独一无二的天才。

工业时代初期的时候，西方出现了一批新兴的 富翁，不少穷人也很崇拜他们。但是有个叫马克思的人，用剩余价值学说，剥去了资本家的神秘外衣，让他们回到了普通人的面目。虽然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现在 已经被西方人放弃，但是剩余价值理论仍然是西方向富人征收高额所得税的理论基础。这个理论就是收你的税，不是剥夺你，而是要你把社会制度和科学进步对你的 照顾，还给社会。

我举这个例子要说明，人们的差别比不大，只是社会制度和科学技术让人们的差别变大了。我们当然要承认这种差别，但是也要清楚地看到这种差别的本质。发达的人，不要骄傲，要关心帮助那些不发达的人。社会制度也要去帮助那些不发达的人，尽量缩小这些差别。[2005-9-20]

地理环境对民族心理的影响

对于“劣根姓”这个词，我有点反感，好像是说某些不良的品质是天生的一样。鲁迅思国民心理革新之切，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劣根”一语，往往成了革新无望的理由。

1980年两个美国分子生物学家开始用分子生物学理论，通过测试统计分析研究人类的起源和发展，竟然发现全球人类拥有一支共同的祖先。这支祖先生活在270万年前的东非大裂谷东侧，后来从那里繁衍并迁移到世界各地。这个发现具有重大的意义，粉碎了任何民族自大主义或民族自卑主义的理论根基。全世界各族人民都是兄弟姐妹，谁也不是天生就比谁高人一等或者低人一等，那么1948年联合国通过的《世界人权宣言》不仅仅具有道德的理论根据，而且也有了科学的理论根据。

当然，分子生物学还不能解释为什么民族性格 的不同。文化传统论也只能解释文化的不同，而无法解释为什么不同的原因。人类在东非的时候，处于同一个环境下面，性格是同样的，分散到世界各地之后，因为 生存环境不同了，渐渐地，人的性格也随之发生了变化。这正应了中国一句老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就是地理环境决定了基本的性格发展方向。

打开世界地图可以看到地球上三种不同的地形。1。大洋中的孤岛。2。近大陆岛。3。大陆。

孤岛上的人是在地球海平面低的时代走过去的，后来海平面上升，他们被孤立起来。在狭小的岛屿上，四周是无法越过的茫茫大海。到了人口多到小岛无法承受的时候，只好自相残杀，来求得平衡。这就是为什么南太平洋孤岛上，在被文明世界发现之前，都是人吃人的部落。

近大陆岛，他们也感受到了人口与资源的压力，但是距离大陆比较近，让他们知道除了自相残杀之外，还可以跟大陆作贸易，或者抢劫大陆两条路可以选择。所以团结一致对外的民族心理首先在近大陆岛上形成。例如古希腊的克里特岛，欧洲大陆的英国岛，东亚大陆的日本岛。

大陆，虽然面积广大，但是发展到了某个时代的人力所及的边缘之后，扩张的意识就被孤岛意识所代替，自相残杀。无论是东亚大陆，还是西欧大陆，都经过了漫长了自相残杀历史过程。西欧大陆首先发现了美洲新大陆，旧大陆的内部残杀的压力随之减少了。

中国所处的东亚大陆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有一 个鹤立鸡群的华北大平原，也就是我们说的黄河中下游流域。在这个平原上，没有明显的地理天然障碍。因此谁统治了华北大平原，也就等于谁统治了东亚大陆。因 此东亚大陆的历史以大一统为主线。在那个商业交换不充分的农业时代，维持大一统社会的最佳办法就等级制度。因此等级之间的阶级矛盾成为东亚大陆社会矛盾的 历史主流。

虽然也有中原民族与边疆民族的矛盾，然而每 次冲突的结果，很快导致新的大一统，很快上下的阶级矛盾又取代民族矛盾成为社会主要矛盾。这是东亚社会意识形态的必然性。法儒两家统治思想是适应这个东亚 大陆的人与环境的必然而形成的，而在民间则形成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等级翻身的游民反抗思想。正是因为中国历史上的阶级矛盾之深重，所以在民族矛盾发 生的时候，无法团结对外，两次被外族所统治。

当然象形文字的发明，也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但不是主要因素。原中国的越南朝鲜，独立之后，都轻易地取消了汉字。

西欧大陆地理形状是分散的。日耳曼人所处的 中欧大平原，早期不适合农耕，属于游牧民族，就像中国北方少数民族入侵中原一样，形成了一个日耳曼入侵西欧大陆的历史过程。西欧大陆的地理特点，易于形成 不同的民族，政治上的统一总是暂短的，分裂总是长期的。民族之间的征战和压迫，激发出了主张民族平等，人人平等的基督教学说，并成为后来启蒙运动人权主义 的思想资源。这是西欧的幸运。

当然最幸运的是近陆岛国。向外谋求生存的动力，导致了帝国主义和贸易主义。内部团结的压力，导致了民主主义。因此英国首先跨入工业文明时代。但是“主义”这个东西，是可以流动的。大陆一旦掌握了这个主义，就重新夺回了优势。现在的法国和德国，都赶超上了英国。

中国所处的东亚大陆，现在已经跟世界联系了起来，让我们看到了更大的大陆，孤岛意识已经失去了根基。当然历史证明，帝国主义不是文明的选择。而贸易主义和民主主义，则可以为我们中国人带来光明的前途。中国人的所谓劣根性，也会随着环境的改变，随风而逝。[2005-9-15初稿][2005-10-5修改]

人性与生存环境

人性与生存环境

孔子提出了人性的概念，说人，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孔子学说的后代孟子认为人性本善，而荀子认为人性本恶，汉朝董仲舒认为人性本有善也有恶，明朝王阳明认为人性本是空白，无善也无恶。因为对于人性本来如何的理解不同，所以引伸出来的学说也就不同。

人性本来到底如何呢？举一个不恭敬的例子来说明。我养过一群小狗，我发现，食物充足和游乐空间充足的时候，小狗们都性本善，相互嘻闹，友好相处。但是食物短缺或者游乐空间狭窄的时候，小狗们性恶起来，相互争斗，充满仇恨。从小狗生存条件对其本性影响的启发，再回顾人类发展史，得出结论就是，在论及人类本性的时候，不能把人与生存环境的关系割裂开。人不是生活在真空。人生活在一个物质环境中。生存环境不同会影响人性的不同发展。中国古语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穷山恶水出刁民”是也。

我们知道人口总是越来越多，相对自然资源越来越少，因此这样的生存物质环境导致人性向互相残杀的方向发展。虽然有限的生存物质环境导致人性的恶化，但是不能认为人类本身对于人性的发展无法控制。如果真是这样，人类就跟动物没有区别了，人类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荀子认为“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也就是人类社会必须有法律运作和道德教化，这二者构成了人类生存社会环境。法律与道德是控制人性发展，保障社会和谐的两大工具。不过，法律和道德只是控制工具，好比汽车的制动系统而不是动力系统。动力依旧还是人类生存的本性。这种本性促进了艺术和科学的发展。

生存物质环境，人类生存本性，生存社会环境[法律运作+道德教化]，这三者的相互运动，似乎是社会发展的一种基本模式。法律和道德太严格的时候，人类本性受到压抑，社会发展缓慢，甚至停顿，法律和道德缺失的时候，人类本性失控，社会发展同样遭到破坏。最好的状态，是人性与法律与道德之间的和谐平衡。

人类生存本性原本是一种自然状态，在生存物质环境与生存社会环境[法律与道德]的影响之下发展，在压抑、中和、暴涨三种状态中轮回。最好的状态是中和。文革时代属于压抑时期。目前似乎有点像暴涨的样子。

中国人的生存物质环境仍然还很落后，资源短缺，工作机会短缺，还缺少让人们自愿相互谦让友好相处的条件。所以中国的法律运作与道德教化的责任特别的重大。

法律也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法律代表着国家强制权力。过弱过强，公正还不是公正，都会对社会产生巨大作用。

道德也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宗教就是道德教化的一个典型代表。现在中国的道德教化的势力十分软弱。[2005-10-5]

性解放的底线

人类早期曾经有过一个无法确定父亲和丈夫的阶段。孩子们只知道母亲，当然母亲也知道孩子。时间久了，作母亲的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女儿跟儿子之间发生性关系，生出来的孩子有可能是怪胎或者有严重的疾病。这个认识一代一代地加深，最后终于有一天，作为群落头领的老祖奶奶做出了一个人类文明转折点的重大决定，那就是兄妹之间禁止发生性关系，否则将给予严厉地处罚。不久这项规定又扩大到儿子与母亲之间，也禁止发生性关系。这可能就是人类最初的乱伦禁忌。

同母所生的兄妹之间的性关系被禁忌了。人类的繁殖有了重大进步，但是依然还有怪胎病胎的出现。这时候让人类感到，光知道母亲还不行，还要知道父亲是谁，这样才能够避免同父异母的兄妹之间的性关系。于是又一代的老祖奶奶做出了一个决定，女人不能同时跟一个以上男人发生性关系，儿女出生之后，要有一个记号，说明是哪个男人的儿女。就这样，姓氏和婚姻的初级阶段，在同一时刻形成了。

人类对于乱伦的恐惧，逼出了人类两性关系的道德意识和法律意识。甚至可以说，性道德和性法律是人类社会的基本道德基本法律。在人类历史早期，拥有性道德性法律的部落，体质上智力上都避免了退步，因而在生存的竞争中，更富有竞争力，从而首先成为某一个地区的文明核心。人类建立了性道德性法律，也就是婚姻的习俗和制度，这是人类文明的一个进步。

但是因为孩子是在女人肚子里面孕育出生，因此整个性道德性法律都是围绕着管制妇女的生殖器官而展开的。这对于女人来说，心理感觉十分不公平。女人找到机会就想反抗。然而在漫长的一家一户的传统农业时代，身体柔弱的妇女没有条件反抗，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妇女都受到了漫长的压迫。这是妇女为人类这段历史的发展所付出的代价。

到了现代工业社会时代，人们从小村庄里面走出来，来到人口众多的城市，乱伦的危险越来越小。多人的分工合作方式取代了家庭生产方式。妇女也有了更多的参加工作的机会。体力越来越不重要。工作上的男女差别越来越小。又加上人类发明了避孕科学技术，彻底消除了妇女生育负担的恐惧。这一切瓦解了以管制女性生殖器为核心的传统性道德性法律的物质基础。由女性主导的性解放运动是注定要发生的。

妇女受到长达数千年的歧视，不公正的待遇，现在要解放一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假如又出现了不知道父亲是谁的新一代，他们会不会同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发生关系呢？答案是很可能的。这个答案告诉了人类，告诉了妇女们，性解放的底线是什么？那就是让下一代清楚地知道谁是自己的父亲。也就是说，必要的婚姻形式依然要保留的。你可以离婚再婚，更换丈夫，但是不能不知道谁是自己孩子的父亲。

婚姻是人类物种健康繁殖的必要形式。那么围绕着巩固人类婚姻制度的道德努力和法律努力，都不会终止。所以说，人类的性解放要回到动物那样的原始状态，无疑是人类想要自我灭绝。任何一个健康的社会，都不会愚蠢地那样去做。所以，无论是西方社会，还是东方社会，都主张性要有所节制，爱要忠贞，婚姻要避免破裂，这是社会意识的主流，是没有办法的，无可奈何的。[2005-10-2]

不自觉就是无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这是三字经的开头三句话。古人孟子认为人性本善，可以教化，比孟子小70多岁的荀子认为人性本恶，必须用酷法管制。人到底性善还是性恶，历来有争论。

根据对动物的观察，在有充足食物的时候，大家都是善的，但是在食物紧张的时候，恶的一面就表现出来了。然而人毕竟不是无灵性的动物，而是有灵性的动物，那么这种灵性是先天就有的，还是后天接受的，是个十分重要的问题。经验告诉我们，教育程度高的，恶性少一点，教育程度低的，恶性多一些。也就是三字经说的“苟不教，性乃迁。”所以我认为人类的灵性是后天接受的。那么由此可以推论出，教育是十分重要的。

教育有一个广义的概念，就是接受某种外来的精神灌输，可能在学校，也可能在家庭。而跟人类灵性有关的教育是道德教育，而不是其他。一个没有上多少学的孩子，如果出生在一个良好的家庭中，同样是个接受道德教育高的人。而一个缺少道德教育的科学博士，跟一个缺少道德教育的文盲，没有什么区别。

道德教育有多种渠道。在西方除了学校和家庭之外，还有宗教教会。在中国，主要来自家庭和学校，宗教教会的影响相对很小。然而孩子们的家长除了年岁比孩子必然大之外，道德水平并不一定必然好。因此有组织的学校教育，应该是个不可缺少的主渠道。由此可见学校教育的重要性。道德与法律是一个健全社会的两只脚，缺一不可。西方的道德教育，因为有一个强大的基督教会存在，可以说是终身的。中国缺少这样一个有威信的终身道德教育组织，因此学校的道德教育，就更显得重要。

可是中国目前的教育状况令人担忧。教育投资体系的城乡双轨制，造成了城乡教育上的巨大差别。教育管理体系的垄断性，限制了社会资金对教育的投入，限制了教育单位的公平竞争。结果导致学费攀升，尊卑贵贱的等级出现。这样一来，形成了对教育事业担负的道德教育责任的巨大冲击。道理很简单，一个以创收为目的的学校是没有威信教育学生们不要太爱钱的。一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学校是没有威信教育学生们人人都是平等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得不到教育的年轻人会怎样呢？得到教育的年轻人会怎样呢？

中国古话说的好，因果必有报应。教育上的缺欠，势必会加大法律治理的成本。孔子说得好：“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对这句话，我深有感触。每天在交叉路口布满那么多维持秩序的交通警察，好像是中国实行酷法人治的一幅漫画般的注解。但是，没有这么多警察行吗？因为不自觉的中国人太多了，什么是不自觉，不自觉就是缺少道德，不自觉就是无耻。中国的教育啊！[2005-9-15]

阶级觉悟与道德觉悟

无论是基督耶稣，还是圣哲孔子，都教导人们要相爱，要克制私欲，要做一个有道德的人，也就是一个好人。东西方民间的家庭教育，也是如此，家长们注重培养孩子的道德觉悟。西方有个基督教道德教育传统。中国有个儒家道德教育传统。

孔子说“杀身成仁”，孟子说“舍生取义”。意思是道德崇高的人，不仅不贪图自己的私利，而且为了他人的利益，宁可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是宝贵的生命。中国早期革命党人，大部分出身于有钱人家庭，但是他们放着阔少爷的日子不过，宁可流血牺牲，去解救穷人。这些人是有道德觉悟的人。

阶级觉悟呢，是个从西方传来的新名词，大意是每个人都从属于一定的阶级，这个阶级是按照生产资料的有无多少来划分的。每个阶级都会维护和扩大自己的阶级利益。例如地主想赚更多的钱，总想压低雇农的工钱。而雇农要生存的好一些，就想提高工钱。想维护本阶级也就是自己利益的人，就是拥有阶级觉悟。对于有阶级觉悟的雇农来说，克制私欲是不对的，是虚伪的，要争夺自己的利益，不仅要涨工钱，最终还要把地主斗倒，甚至杀死，把地主的财产“充公”，然后自己走进地主大院，当起领导阶级。这是阶级觉悟的逻辑，是自私自利的。

自私自利并非不合理。但是如此的阶级觉悟，显然与崇高的道德觉悟相冲突。拿那些早期革命党人来说，他们背叛了自己的阶级，是没有阶级觉悟的人，但是他们拥有崇高的道德觉悟。可是他们后来发动起来的那些敢造反的人呢，眼红的不得了，很有阶级觉悟，但是似乎没有道德觉悟。的确，很多地主资本家是非常可恶的，真是不打倒不平民愤，如果当时的司法对穷人不公正，逼得穷人最后用革命的办法来造反，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问题是，那些被发动起来的，阶级觉悟很高的积极分子，的确有很多人道德觉悟很低。他们参加革命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而且美其名约，这是高度的阶级觉悟。但是这种阶级觉悟有很大的腐败基因。遇到机会，就扩张自己的私利，利用当领导阶级的便利，把革命果实变为己有。

早在十九世纪后期，第二国际的社会民主党领袖们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按照暴力革命理论而动员起来的一批工人，很多是素质很差的流氓无产者。那些领袖很难相信这些流氓无产者翻身上来会比原来的资本家好到哪里去。于是放弃了暴力革命理论，放弃了阶级觉悟的提法，而提倡普世的人类道德。后来这些政党发展成为今天西欧不少国家的执政党，如德国社会民主党，英国工党。

中国过去走的是俄国道路。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讲阶级觉悟，批判抽象的道德觉悟。似乎是人越穷，阶级觉悟越高。出身贫农或者城市贫民的孩子，是天生的好孩子，好苗子。而出身地主资本家的孩子，还必须改造资产阶级觉悟。改革之后，中国放弃了阶级斗争理论，重新恢复了普世道德教育。这是对的。但是当年忽视道德教育的后遗症，仍然无法彻底清除干净。如果你统计一下近年来的腐败高官，绝大部分都是贫苦出身。当时培养他们的时候，看中的就是他们的阶级觉悟，而不是道德觉悟。

人类社会的确存在着阶级，也的确有的阶级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很多有道德觉悟的人，积极从事改善弱势阶级待遇的社会活动。处于这个阶级本身的人们也希望改变，他们的愿望是合理的，应该肯定。但是千万不能用阶级觉悟来代替道德觉悟。所谓阶级觉悟，是个非常自私，非常庸俗，非常有害的概念。[2005-10-5]

警察、老师、与歌手

对于一个天真的孩子来说，警察最可怕，老师最讨厌，歌手最可爱。当然这不是绝对的。也有可爱的警察和老师，讨厌的歌手。我这里是只是说一个普遍现象。弗洛伊德发现了人类精神的三层结构，即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 (superego)，体现在人类意识形态上的主要形式就是艺术，道德和法律。可以说这三种意识形态是社会的基本三种形态。其他的意识形态则是分支的或者更高度的概括。直接跟人类日常生活发生关系的，则是这三种意识形态。

人类是社会动物，维持社会秩序的主要依靠道德和法律，支撑社会活力的主要依靠艺术[包括文学，戏剧，绘画，建筑等等]。一个没有艺术的社会简直是无法生活的，但是一个没有道德和法律的社会，那将是无法生存的。

艺术往往是人类精神探索的前导，道德则在旁边不断地修正艺术的方向，两者互相制衡。法律沉在底层，用强制力量防止人类的某些行为。优秀的文艺作品，刚刚出现的时候，总是有争议的，甚至是被禁止的。也不能说禁止的不对，而是艺术太超前了。当道德法律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原来被禁止的艺术，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但是更超前的艺术，又冒出来了。于是道德或者法律再去禁止他。从这个意义来说，艺术是自由的，是社会的精神反叛主要力量。道德是规范的，是平衡力量。法律是规范的最低限度，越过这个限度，法律就要出手惩罚了。

艺术，道德，法律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相互影响着共同发展。这个发展的轨道，也是我们熟悉的那个螺旋式的，往往有的时候看起来，发展点似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欧洲的思想解放运动是从文艺复兴开始的，之所以叫复兴而不叫革新，是因为这个运动要从中世纪回归到古希腊，但是运动的本身则是真正的革新。

中国自秦汉一直持续到清末的道德法律意识形态已经严重不适应社会发展，于是艺术首先起来反叛。金瓶梅，水浒，西游记，红楼梦，这些描写普通人而不是帝王将相的文学作品，无一不是跟正统的道德与法律背道而驰。不过为什么中国没有文艺复兴？因为中国历史上没有一个闪耀着人文主义光芒的古希腊。秦汉之前的春秋战国时代，似乎是个思想自由的时代，但是因为又是一个政治分裂的状态，跟中国大一统的思想传统相违背，不可能成为中国人精神回归的支点。

因为中国艺术的传统资源中没有一个中国的古希腊可以复兴，于是就把学习西方当作一个支点。如果看看自清末民初以来的那些诗人，小说家，音乐家，画家，等等，直到现在，就无法否认这个意识形态的运动模式。在意识形态方面，艺术走在了前面，道德渐渐也有了改变，法律最迟缓，至今还是抵制西方化的主要力量。我们还不能简单下结论说法律方面做的不对，法律有自身的规律，跟艺术不同。

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族情结。历史上欧洲人曾经羡慕中国，但是从来没有出现汉化的潮流。欧洲人有个共同的文化祖先，那就是古希腊古罗马，那么文艺复兴就成为整个欧洲的思想解放运动。这也是欧洲人容易接受的。中国的意识形态探索与发展，处境没有欧洲这么好，他要遭遇民族保守主义的阻力。然而就像本文开头说的，一个天真的孩子，总是跟着感觉走，他会自然地选择他喜欢的艺术。所以中国的文学艺术已经汇入了世界的主流。看中国的电影，听中国的现代歌曲，跟西方的电影和歌曲，没有什么不同。[2005-9-23]

拥有道德和法律的猿猴部落

设想一下，一个赤手空拳的猿猴生活在原野，采集树上的香蕉，草地上的菠萝，能不能生存呢？答案是能生存。但是，这个原野上还有虎豹豺狼，那么孤零零的一个猿猴就不能生存了。这个猿猴白天可能被猛虎吃掉，夜晚可能被豺狼吃掉。如果这个猿猴要生存下来，就必须跟很多孤零零的猿猴团结起来，大家合作，才能共同生存下来。

猿猴的群居社会最初是个防止猛兽侵犯的组织，而不是生产组织。但是防止侵犯的共同性与采集食物的个体性，是一个矛盾。例如负责采集食物的猿猴，凭借着自私自利的本能，自己一边采集，一边吃，吃饱了空着手回来，而负责站岗放哨监视虎狼的猿猴，没有时间采集，就饿肚子。他当然不高兴，于是他也去采集食物，就没有猿猴负责放哨，负责公共事务了，这相当于社会瓦解了。虎狼群来了，大家不知道，于是就被吃掉了。这样的猿猴群当时有很多，但是总是虎狼吃掉。

后来终于有一个猿猴群落，建立了一个道德信仰，只管自己不顾别人，不是好猿猴，要遭到大家的唾弃，同时又建立了一个法律，如果谁多次违反这个道德，就把谁从群落中开除出去。于是拥有了道德和法律的这只猿猴部落，成为了人类的祖先。

拥有道德和法律的部落是强大的。当别的部落被自然界吞掉的时候，他们却发展起来。渐渐地这支强大的人类部落，遍布大地。

人是有道德的社会性动物，而不是什么制造工具使用工具的动物，因为会制造工具使用工具的动物同样可以危害社会，只有有道德的动物，才真正成为人。

中国老百姓的民间传统也是这样，教你做人，并不是教你怎么制造工具和使用工具。而是要教你如何不要做缺德的事情。

公平合作友爱勤劳，是人类的本性。而不公平，不合作，不友爱，不勤劳，是动物性。动物性始终没有从人的本能中去掉，因此人类的发展历史，也是一个人性战胜动物性的历史，人性与动物性的这个矛盾，始终存在。小孩子刚刚从母亲肚子里生出来的时候，还不能算人，他可能变成人，也可能变成动物，没有教育。没有道德，没有信仰的人，是凭借着动物本性生存的两条腿动物，不是人。[2005-9-7]

人是什么动物？

人是什么？我小时候学习的马克思主义说，人是制造和使用工具的动物，请原谅我手头没有资料，无法引用马克思恩格斯的原文。开始我很高兴,终于知道人是什么了，因为我自己也是人嘛，自然高兴弄清楚自己是什么了。但是不久，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问题先来自居委会主任小脚朱大妈的言论。我们胡同里有个小拽子，手脚都是残废，但总是笑嘻嘻的，即不能制造工具，也不能使用工具，按照我在学校里面学习的知识，小拽子应该不是人。但是朱大妈说小拽子是个好人。而胡同西头的胖妞姐姐的父亲，会蹬三轮车，能够使用交通工具工具，应该是人。但是小脚朱大妈总是说胖妞他爸不是人。理由有两个，一是他毒打胖妞她妈，使用暴力，二是企图睡胖妞未遂，乱伦。概括起来就是，不能按照一个大家公认的文明准则处理人与人的关系，就不是人。

后来我发现我父亲也是这个观点。我中学毕业之后，要进工厂上班了。我老爸跟我说，来，我得跟你说说做人的道理。我是个死心眼，立刻想起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定义，以为我老爸要给我讲如何制造和使用工具。结果呢，大家都知道，我老爸跟我讲了半天如何处理人与人的关系，例如尊敬师傅啦，不要跟同事打架啦，要是书记找你谈话，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不要抬杠将嘴啦之类。

尽管我发现老百姓心目中关于人的概念，跟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概念，不是一回事，但是还是不敢怀疑马克思主义这个定义。后来长大了，中国也开放了，怀疑一下马克思，也无所谓了，就又重新考虑起来人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

看电视里面的动物世界节目，发现很多动物也会制造使用工具，所以可以说人是制造和使用工具的动物，不太准确。那么人是什么动物呢？会说话的动物？有的动物也会说话，只不过不是说的人话，人不懂罢了。有感情的动物？也不对，我养过小狗，名字叫奔头，我发现奔头也有感情。会思考的动物？我发现奔头也会思考，这也不对。那么是什么呢？还是回到先知觉者圣人的小脚朱大妈给我的深刻启示吧，可惜朱大妈现在已经去世了，愿她在天之灵安息。

人，是能够按照某种约定的准则处理相互关系的社会性动物。例如不可杀害别人是个准则，如果你杀害了别人，社会就不承认你是人，就要把你做人的资格开除，怎么开除呢，当然是死刑，让你结束做人的过程。这样定义什么是人，才自己说服了自己。

再想想中国传统教你做人的《论语》，主要的内容就是讲如何处理各种社会关系。再看看西方人的《圣经》呢，也是教你如此做人的。说实话，我是比较欣赏圣经，圣经说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因此人人彼此之间要相爱。而论语呢，也说了，仁者爱人，但是又摆出了一堆不平等的关系，显然有很大缺陷。但是作为中国人，我真得很希望把论语那些不平等的关系删掉，保留一个仁爱，成为中国人的圣经。[2005-9-7]

狼与人

一头饿狼与一个赤手空拳的人竞争，饿狼是强者，人是弱者。但是一头饿狼与一群手持棍棒的敢于斗争的人竞争，狼是弱者，人是强者。所以，在世界广袤的原野上，原来是狼的世界，如今变成人的天下。

为什么人这个弱者能变成强者呢？

中国古代思想家荀子，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他说：

水火有气而无生，
草木有生而无知，
禽兽有知而无义，
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

力不若牛，走不若马，而牛马为用，何也？
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
人何以能群？
曰：分。
分何以能行？
曰：义。
故义以分则和，和则一，一则多力，多力则强，强则胜物[《荀子·王制》]

荀子这段话，揭示出了人类发展的基本规律，那就是“群”，也就是社会化，是人类发展的根本保障。社会化是相对单干化而言，社会化凭借人们的分工与合作，将一群柔弱的人变成强者。

如何能群，能社会化，荀子提到“分”与“义”，分就是分工，义则是彼此公正，彼此信任，彼此相爱，甚至在危机的时候能够彼此牺牲。在面对狼群的时候，只有那些具有彼此牺牲精神的人类部落才能生存下来。

中国人过去很合群的，但是后来越来越不合群了。中国人作为个人，差不多个个都是全能能手，但是作为社会之人，则是一群互相拆台的能手。所以有人说，一个中国人是一条龙，三个中国人就是一条虫了。所以中国历史上两次亡国，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然中国人并非那么单干，也可以合一点群，但是中国人的“群”只限于家族和小团伙。而作为中华民族这个大社会来说，中国人之间的分工合作精神是相当差的。所以中国人一方面缺少个人自由，另一方面又缺少社会大合作，因为被家族或者小团伙，给死死限制住了。所以中国的商业，只能在熟人商业，甚至现在连熟人之间的信任也被破坏了，更甭说大商业了。

工业文明是一种分工合作的文明，所以工业化发达的国家也是社会内不分工合作和谐的国家。中国要全面实现工业化，不仅仅引进机器，而且要进行国民精神的更新，那就是建立一种相互公正，相互友爱，相互信任的关系，特别是对于弱者，要给予关爱，使中国人变成“善群”的民族。一个善群的民族，才是强大的。[2005-10-12] [2007-9-13修改]